心意
待到公主脚伤好了已是草长莺飞的时节,郡主拉着母亲出门踏青,公主对前事还有阴影,便不太乐意。郡主说总不能以后都不出门了,而且皇帝派了御林军保护,安全着呢,公主这才梳妆打扮出了宫。
白霆已经带着府卫在宫门口等着了,见到公主时两人皆是一阵恍惚,凝视许久欲言又止,皆别过眼没说话。郡主在旁边暗戳戳看着,想着公主娘的第二春要来了。
郡主在白霆养伤时去平远伯府探望过他,言语间对公主的关心可不是一个下属该有的,郡主叹他长情。公主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捂热了,在宫里这段日子虽从没提过白霆,但郡主说起时总会竖起耳朵听。
这次踏青还约了寿王世子妃和方家大夫人,也就是隆庆大长公主的长媳张氏,随行的还有萧蓁和她家的庶女萧荨,以及方家三姑娘和四姑娘。
萧艺本也要跟着来的,只是还有方家姑娘,他就不方便了,而且太子还没站稳,正是万众瞩目的时候,哪放心让他出去闲逛。
萧蒙已经十四了,准备去军营历练,过段日子就该走了,寿王世子资质平庸,以后袭爵便是郡王,传到萧蒙手里已经是郡公了,萧蒙是个骄傲的,便想到军营立功,保住自家爵位。
琛哥儿也在准备童试,他爹和外公都是大儒,叔父是探花,亲哥哥林琰不过十七也已经中了举人,他若不考出个名头来怎么在京里混。郡主深知琛哥儿为人,并不热心功名利禄,也不喜欢风花雪月,就喜欢玩,所以和郡主关系好。林二爷夫妇不是迂腐之人,并不会逼儿子读书,只是琛哥儿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,年纪也大了,再过几年就该成家了,总得有个谋生手段,便随大流考科举了。
瑞哥儿倒还是懵懂,郡主一回公主府他必要寻过来,平日里和萧艺也处得好。他也喜欢功夫,倒不是和萧艺一样想做大将军,他想做大侠,还说以后带着郡主去行侠仗义闯荡江湖。这孩子一看就是话本看多了,央着林二爷给他寻了个武术师父来,后来听说白霜姐妹保护郡主杀出重围之事便沸腾起来,央着白霜收他为徒,白霜不应他又来缠郡主,好在郡主多住在宫里,倒清净不少。
林妙珏如今已是二房的嫡长女了,琛哥儿向林二爷夫妇说了过继的意思,他们两人本也是善良之人,知道林妙珏过得不好也乐意伸援手。于是在何氏又一次磋磨林妙珏时,林妙珏辩驳了几句,何氏竟然把她往桌子上撞,额头上好大一个血窟窿,连老太君都惊动了。二夫人便说既然三房不稀罕这个女儿,便过继到二房来吧,正好她一直眼馋姑娘。何氏自然不同意,林妙珏过继到二房便成了府上嫡出的嫡出姑娘,比林妙玥两姐妹的身份都高,她怎么能答应。二爷去了封信给在赣州的林三爷,对方听说林二爷要过继他的庶女还有什么不乐意的,给何氏去了封信让她答应,林妙珏便搬去了二房,如今日子过的很是不错。
郡主看着身边朋友渐渐有了自己的路要走,倒平白生出一股惆怅意味来,大家都慢慢长大,小时候无忧的时光过的这样快,以后大家都成家立业,自己又该如何呢。
郡主摇摇头挥去脑子里一些乱糟糟的想法,和萧蓁她们放了会儿风筝,便去寻白霆说话。她从来没放弃过让他做继父的想法。
白霆和护卫守在公主她们下榻的周围,并不往女眷那边去,见郡主过来笑了笑,问她有何事。郡主拉着他到僻静处说话:“你还想做我爹吗?”
白霆一愣,郡主向来是这样直言直语,随即又苦笑道:“哪里是我想不想的事情,神女无心,襄王有梦,也不过是空想罢了。”
郡主拍拍他的手臂走了,倒让白霆有些莫名。
郡主回宫的路上问她娘:“您真的不考虑白统领吗?”郡主这回学聪明了,没再带着她娘去见白霆,而是当起了传声筒。
公主有些不自在,看了郡主一眼又把目光瞥向了别处:“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“娘,白统领是真的很好,这次若不是他舍身救您,您哪里只是伤了腿这样简单。就算您之前说了那样绝情的话,他都还念着您,我看了都动容,他若是年轻个十岁,您不嫁我去嫁。”
“胡说什么你!”公主一巴掌拍在女儿后脑勺上:“他便是年轻十岁也大你一圈呢,你才多大,认真学习是正经,别总想些男女之事!”
郡主被噎了一下,这话说的,好像她小小年纪就思春似的。公主总是顾左右而言他,郡主也不耐烦了,直说道:“娘,您就说嫁不嫁吧,白统领也老大不小了,也不能总单着,小姨母至今未嫁,为的是谁咱们也知道,您若是不要,我就去跟外公说,让他尚小姨母得了,反正外公对他也满意,娶谁不是做他女婿呀!”
公主紧抿樱唇,随后道:“他要娶谁关咱们什么事?永安的婚事自有她母兄负责,要你操什么心,你不许去打扰父皇,知道吗!”这都威逼上了,不过郡主余光瞥到公主手里的丝帕皱成一团,狡黠一笑不做声了。
回宫之后公主母女和皇帝一道用膳时,郡主又当着皇帝的面说看这事,公主面色通红又羞又怒,就要去捂郡主的嘴,郡主蹿到皇帝身后躲着,朝她做了个鬼脸,公主气得跺脚。
皇帝也挺满意白霆,除了家世不太好,其他样样出挑,尤其对公主的心思,外人都动容,遂也顺着郡主的意思道:“确实,你也不能一辈子不嫁,以后宝宝嫁了,你难道一个人不成。”
“宝宝嫁了也带着丈夫孩子住公主府,我哪里就一个人了。”
皇帝也不跟她啰嗦:“既然你不愿意,那朕就给永安和白霆赐婚吧,永安眼看着都成老姑娘了,总不能朕五个女儿便有两个不出门吧!”
公主急的面色通红,到底不肯松口,皇帝看在眼里,便让她们退下了。郡主也急:“娘啊!外公真的要给小姨母赐婚了,您还忍得住?真要让白统领娶她吗?”
公主被逼急了,眼睛都红了,眼泪盈睫声音哽咽:“让他娶吧!你要舍不得,做他们的女儿好了!”说完便进了自己的卧室把郡主关在门外。郡主长叹一口气,也为她傲娇别扭的母亲头疼,从来不愿放下架子,便是嫁了白霆,总是这样端着,再好的耐心也有耗尽的一天,再深的情意也有磨灭的时候。
公主把所有的丫鬟都赶了出去,趴在床上呜咽流泪。她何尝不知白霆的心意,这样情深日久,她早已沦陷,只是当初说下那样的狠话,哪里还有脸嫁他。但听说他要娶别人,她这心里,又百般不是滋味。本想着自己不嫁,他也不娶,就一直这样默默的相守下去也好,可是白霆有他的家族,怎么能一直守着她呢。
第二日一早公主的眼睛便有些红肿,郡主心知肚明也没点破,早膳异常安静,母女两个都没说话,只郡主上学时公主叮嘱了两句。
白霆依旧在宫门口等她,郡主想着这对冤家,一个痴心苦守,一个有心不说,倒让她这个媒婆伤脑筋。她觉得这两人缺少一个把话说开的契机,不由想到当初白马寺之事,那是多好的机会,偏偏就搞砸了,害她现在行事畏首畏尾。
要她说,直接生米煮成熟饭最好,可这两个迂腐的人,扒光了衣裳不下药也滚不到一起去。
郡主还是和白霆说起了公主的心意,大意就是公主脸皮薄,动了心也不肯说,再加上以前的事,觉得没脸跟他了,又说昨夜公主哭了许久。郡主的意思呢,是让白霆厚起脸皮来追老婆。
白霆也是世家子弟,从小接受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想法,这样私相授受有背伦理,不过又想着自己苦等了这么多年,就再努力一把吧,若公主还是不答应,也就死心吧。
郡主见白霆开了窍,当天放学就带着白霆去了金玉阁,给公主挑了一枝水晶并蒂莲钗。郡主又问他会不会手工,白霆一个大老爷们自然是不会的,郡主便说让他去学,不拘东西好坏,自己做的总是心意重。又告诉他平时去打猎,看到什么小动物呀,花花草草呀,都能送给公主,让公主知道他时时念着她才好。又告诉他公主喜欢吃什么,让他学着做。白霆一一记下,郡主心中信念燃烧,就不信这样还攻克不了公主娘的芳心!
郡主晚上回来便把那枝水晶钗送到公主面前,说是白霆送她的,公主面色一红,戳了戳郡主的脑门:“什么东西都往我这送,我倒不知道你这郡主怎么成跑腿的了!”却也没说不要,郡主便把钗子放到公主妆台上:“反正东西我送到了,水仙姐姐收好噢!”说完便回了自己屋子,公主看着那枝钗子半天,才让水仙拿个匣子装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