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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隔壁的小书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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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58节
      孟阳心安理得的想着,就下了菜窖。
      至于现在准备的年货,究竟能不能吃到过年的一天?暂时不做考虑。
      他翻了翻菜窖里的存货,发现有几颗萝卜保存得不是特别好,已经微微有点糠了芯,就决定中午炸鸡蛋豆腐丸子和萝卜丸子两种。
      看看,这时机把握的多么好呀,孟阳默默的夸赞着自己,如果不是今天下来看一看,这几颗萝卜岂不是要坏掉了吗?浪费粮食,天打雷劈的。
      他问谁想去买豆腐,廖雁拒绝了,并用小狼皮斗篷盖住脸,准备在阳光明媚的房顶上小憩片刻。
      孟阳看着他翘二郎腿的姿势,非常担忧,“不会掉下来吧?”
      总觉得有点危险呢。
      白星冷静,或者说冷酷的道:“死不了。”
      孟阳立刻放心了。
      他应该对邻居多点信任!
      两人抓了一大把铜板出门,习惯性的往街角看了眼:张大爷还没来出摊,但听说有好心人偷着送东西补养,伤势已经大为好转。
      但媛媛娘俩被吓坏了,说开春之前都不准备放他出来摆摊。
      老头儿拗不过,甜蜜又痛苦地答应了。
      好心人孟阳挺高兴,紧了紧领口叹道:“不过张大爷这么长时间不来,还有点不习惯呢。”
      以前只要一出门就会有人跟自己说几句话,现在……好像这条街忽然就死掉了。
      它活着的灵魂没有了。
      白星轻轻嗯了声。
      荠菜馄饨很好吃的。
      两人沿着已经走过无数遍的路,熟门熟路来到吴寡妇家,老远就见她正开门忙活。
      而最令他们惊讶的是,里面还有另一个人呐:
      康三爷!
      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,好像看见了什么稀罕的西洋景儿似的。
      康三爷素来连看人家都要偷偷摸摸的,今儿怎么日头打西边出来,竟然大大方方的在这里帮忙卖豆腐了?
      吴寡妇的心情好像格外好。
      她穿了一件洋红洒金的花棉袄,梳着溜光的头,脸上的笑容仿佛要化作蜜滴下来,连声音里都透了三五分轻快。
      “来买豆腐呀?”
      两个小的立刻收回视线,齐齐点头。
      “要三斤。”孟阳说。
      白星立刻把钱递过去。
      那边康三爷沉默一如既往,不过已经飞快的切好了豆腐。
      他稍显笨拙的用油纸包了包,小心翼翼地放到白星提着的篮子里。
      那郑重其事的劲儿,仿佛在挪动什么稀世珍宝嘞!
      一看就是个生瓜蛋子,白星明晃晃的用表情表达自己的鄙夷。
      康三爷平静道:“一回生二回熟。”
      呦呵?意思就是还有下次咯?
      白星隐约发现了点什么,当即高高扬起眉毛,脸上的表情玩味起来。
      康三爷岿然不动,任她打量,坦荡的样子仿佛随时可以赴死。
      那边的孟阳简直要好奇死啦!
      他抓心挠肺的想知道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可作为读书人,这种事情难道是能大大咧咧出口的么?
      不能呀!
      可是他真的好想知道呀。
      不过显然有人更想。
      这不是发现没有人问,已经忍不住主动出击了吗?
      “小呆子,”吴寡妇忽然笑眯眯的道,也不知道究竟在叫谁,“我今天好看不好看?”
      说着,又故意用手去轻轻抚摸乌发。
      她本是个有四五分姿色的成熟.妇人,通身韵味好似饱满的水蜜桃,只待谁去咬一口。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,打扮得又出众,竟隐约有了几分逼人的艳丽,令人不敢直视。
      孟阳一愣,旋即红着脸低下头去。
      哎呀,怎么好问这种问题嘛!这个叫他怎么说呢?
      君子,君子是不可以说的。
      倒是白星大大方方打量几眼,最终把视线落到她乌油油的发髻中间,很认真的点点头,“好看的。”
      吴寡妇满意了,一张脸上好似春水泛起涟漪,“你这小丫头,眼睛倒利。这可是那死……”
      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,就见白星拧着眉毛拆台道:“不是你故意指给我看的吗?”
      一只手在那里摸来摸去的,恨不得把那只簪子抠下来……我只是挡住了一只眼睛,又不是瞎。
      吴寡妇看上去好像生吞了一个大鸡蛋,脸都给憋红了,剩下的半截话怎么都说不出来。
      后面的康三爷表情十分微妙,看向吴寡妇的眼神中饱含着同情,同情之余,又有一丝微妙的平衡……
      啊,原来这臭丫头不是针对我一个人啊。
      孟阳恍然大悟之余,又赶紧偷偷的去拉白星的衣袖,小声道:“不可以说出来的。”
      “为什么不可以?”白星委委屈屈,眼睛睁得圆溜溜的,“她又没有提前告诉我!”
      如果是这种要求的话,江湖上是要给封口费的!
      孟阳知道她从小混迹江湖,不通人情世故,因此并不见怪,只是耐心教导着:“这是一种技巧啦。很多人在遇到许多高兴的事的时候呢,明明欢喜得了不得,可是偏偏又不方便由自己讲出来,所以会做出一些故意引人瞩目的举动,以此借他人之口宣之于众……”
      白星长长的哦了一声,旋即又有点不耐烦,“好烦哦!”
      人情世故什么的,最讨厌了。
      喜欢就是喜欢,不喜欢就是不喜欢,;同样的,高兴就是高兴,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呀,为什么高兴却又偏偏不说高兴,非要藏着掖着呢,难道这样过着不累吗?
      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教学,殊不知那边的康三爷和吴寡妇的脸几乎都要绿了。
      你们知不知道自以为是的小声,其实一点都不小啊!
      就像你自己说的,这种事怎么好大声说出来嘛!
      不解风情的臭小鬼,真是讨厌死了。
      “所以,”见这两人脸色都不大正常,孟阳赶紧跳出来打圆场,“两位是要办喜事了么?”
      他的眼中流露出端端正正的真诚,没有丝毫揶揄的意味。
      吴寡妇和康三爷的脸色神奇地好转,并且隐约带上一点幸福的薄红。
      两人对视一眼,又飞快转开。
      真是奇怪,事到如今,怎么竟反而羞涩起来?只消看一眼哇,一颗心就怦怦直跳,如同胸膛里揣了个小兔子。
      好像他们看的不只是对方,更多的还有一种名为希望的情绪疯狂滋生蔓延,交织成一片令人向往的美好画面。
      吴寡妇摸着头上的蝴蝶簪子,很稀罕的有些扭捏道:“我一个妇道人家,都听他的吧。”
      白星好奇的插嘴,“哇,可是我觉得……”
      “吃不吃豆干?”吴寡妇忽然急急忙忙道。
      挺好的姑娘,可惜长了嘴。
      求求你,不要觉得啦!
      白星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,飞快点头,甚至还得寸进尺的提了一点要求,“有蘸酱吗?”
      吴寡妇:“……还挺会吃。”
      说完,她又爱又恨地朝白星腮帮子上拧了一把,扭着腰进屋拿豆干去了。
      哎呦,还是年轻好啊,瞧这脸蛋又嫩又滑,比她做的豆腐也不差什么了。
      可惜,可惜……吴寡妇摸着自己的脸,神色有一瞬间的暗淡。
      不过她马上又重新雀跃起来:人应该学会知足,不是吗?至少她等到了呀。
      这就很好,已经很好了。
      “恭喜呀。”孟阳真诚道贺。
      正值过年,又遇上这种喜事,实在是喜上加喜,当浮一大白呀。
      康三爷一反往日的豪爽,颇有几分扭捏的搓了搓手,挠头道:“虽然我们这个年纪了,但毕竟是个大事,倒不好糊弄着办。”
      说起此事,他的话好像忽然多了起来,一贯惨淡凹陷的双眼中,也凭空添了几分奇异的神采,亮晶晶的。
      “今儿一大早去找了老爷子,”他口中的老爷子就是镇长刘爷爷,“请他瞧了一瞧黄历本子,说正月二十八就是个好日子,说再往后就得到六月了,倒不如赶早……正好也就着过年的喜气准备准备。”
      老爷子最会算日子了,镇上谁家大凡有个红白喜事,都会先去请他老人家看一看,准没错儿。
      虽然有些赶,但他们已经都不算年轻了,多出来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,既然已经确定心意,何必拘泥于形式,再拖个一年半载呢?
      左右吴寡妇平时就喜欢穿红着绿的,家里倒也有新鲜料子,不必额外四处找着采买,只需要快做起衣裳来,再往上绣些花也就行了。
      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,康三爷的心情忽然也变得急切起来,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之前曾听过的一句话:
      一日不见,如三秋兮。
      快些,再快些吧……
      孟阳马上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,又一连说了好几声恭喜。
      白星也跟着照葫芦画瓢,倒把康三爷哄得满面红光。
      “对了,”康三爷又搓了搓手,“还得劳烦你帮忙写几个喜字。”